快递只是物流经济分fen支中的一个小环节，但dan在疫情的持续影响下，整条快递生态tai链都在经受考验。
文 / 巴九灵（微信公众号：吴晓波bo频道）
周zhou六下午4点左右，电商园侧门，程勇把快递车开到树荫下xia，停车关电，往座位上shang一歪。掏出烟点上猛吸一口，缓缓吐tu出烟雾，仿佛也从cong身体里深深地叹出一口气。本ben该快递车川流不息的侧门men，本该响个不停的接jie单系统，此刻安静得只zhi剩程勇手机里传出的短视shi频声。
这样“空闲”的日子，程勇已经过guo了31天，也是他隔离复工后的第di19天。
3月9日，浙江杭州新增1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li，该病例在顺丰速运余杭hang中转场工作。随后的de3月10日至3月13日8时，杭州zhou又陆续新增48例本土tu确诊病例，均在顺丰速运余杭中转场chang工作。这一轮由快kuai递运输环节引发的疫情，给程cheng勇带来了一周多的“带薪假”。按an以往的疫情处理速度，隔ge离结束，快递业务也将恢复如常。
杭州一处顺丰网点门口停满了le快递车
然而，返岗的程cheng勇发现，快递停ting摆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。
“本来以为复工就好了le，谁知道江浙沪hu这边疫情越来越严重，很多地方fang收不到也发不出。”说着，程勇给小巴ba看了商家快递信息群的消息xi，这是一个由商家及不同公司快递di员组成的微信群，此刻群qun内不断有人发出“全网wang暂停派送城市网点汇总”“系统停ting发更新”“网点停发表”等文档。
快递交流群截图，来源：受访者
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，滋养着沿途的de植被，快递员是千万看不清面mian孔的存在，他们在各自负责区域流转，上午从站zhan点接收快递去派送，下午从客户处chu收取快递带回站点分拣装车，每mei天以“件”为单位获huo取1—2元的提成。随后快递di跟随物流链条，在货车、转运中心、网点、快递员间流转，盘活整个线上生意。
现xian在，江河被一座座水shui坝拦截。
自4月8日起，上shang海、安徽、陕西、河北、辽宁、西安、河南、山东、浙江等10余yu个省市高速实施管控封闭，部分收费站出入口暂时shi关闭，部分服务区也宣布关闭。
另外，据ju正点财经报道，目前全国超chao2000个快递网点停ting发，快递物流板块受到影响。
作为快递物wu流链条的起点与终点，快递员yuan们有的被封控在家，有的虽行动暂时自zi由，却如程勇般“清qing闲”。他ta们所面临的是收入锐减、失业等危机ji，而与他们连接的，是同样艰难度du日的快递网点及损失惨重的de电商卖家。
快递只zhi是物流经济分支中的de一个小环节，但在疫情的持续影ying响下，整条快递生sheng态链都在经受考验yan。
01. “想开了所有快递员yuan，自己送货”下午6点半左右you，程勇带着今天揽收shou的十几个快件回到网点：“以前同tong事都羡慕我，跑电商园那块区域，揽收shou多，每一个件我能有2块钱qian左右提成。但这一yi个月收入比之前少了le有上万元。”
到dao达网点，程勇根据收货地址，将jiang快件进行区域分拣，小巴注zhu意到，有一部分快递被统一堆dui放在了角落，而那边，已有几个积压ya快件。
“这都是熟客让我们帮忙寄到dao上海、江苏那些地方的，只能等deng有机会再发，发不出去qu就先放着。”程勇解释道dao。
前文提到全quan国有超2000个快递网点dian停发。发件网点停发fa，意味着收件网点将无法接jie收快件，而网点及快递di员绝大部分收入，恰恰源自zi收件派发。
上海，全副武装的快kuai递小哥在运送物品
对此，程勇给我们算了一笔账：“现在我们每个区域每天都会少shao四五十个件，每个件jian派费一块多，相当于一个月的派pai件提成就少了三千多。”
他所提到的派费，即派件jian费，是快递发件网点支付fu给派件网点的派件费用。像通tong达系这类加盟制度快递，一般由发fa件网点付给总部bu，总部根据全网及ji各区域具体情况进行调节jie，支付给派件网点（总部代收代付），再由网点支付给快递员。
在这一过程中，快递的运费也在“揽lan收业务员—发件网点—总公司—收件jian网点—派送业务员yuan”中流转，成为快递生态链各个环节，尤其是终端业务员及ji网点的主要收入来源。
程勇的老lao板叶露露，是个1994年的宁ning波姑娘，大学毕bi业后便跟着男朋友来到杭州，用家里资助的10万块钱，开起了快递站。
“每mei天早上司机会去分拨中心拉属于我们men网点的货，然后让快递员去送，晚wan上8点前再把站点收到的件拉la去分拨中心发货。” 针对收发fa货流程，叶露露介绍道dao。
而最近一个月，人ren员、流程都没有变化，由you此带来的支出也没有因疫情影响而减jian少。叶露露表示，除了4个快递员yuan每人每月4500元的底薪加上拉la货司机每月6000元的工gong资外，每月还需支付3万元yuan房租，向分公司仓库支付1000元左右的场地租用费，用于租固gu定场地装卸货。另外还有快递三轮车租zu金等其他费用。
“我手底下的区qu域还算可以，以往每个月能有5万左右you纯利润， 现在估计只剩3万不到dao了。”叶露露看kan了眼办公室外继续说道，“要是再这zhe么下去，都有点想开了快递员，让我wo家人来杭州我们men自己送货了。”
在这场快递停摆中，快递员、快kuai递网点收入减少是最直观的现象，而支撑网点乃至快递企业基ji础收益的商家群体，则是被忽hu略的“受害者”。
02. 订单少三分之zhi二，发一件亏一yi件在叶露露的客户群里，有一个ge顶着柴犬头像的“阿土姑娘”格外活跃，每天从下午到晚上，闲聊吐槽都少shao不了他。
虽sui然微信名叫姑娘，但dan“本体”却是个做文玩生意yi的85后复古男青年。之所以这么活跃，阿土说他已彻che底心死躺平：“江浙沪已经发不bu出快递了，危险地区也不bu能卖，生意不好，时间充足，要是不找zhao同病相怜的‘倒霉蛋’们说说话hua，更焦虑。”
快递不配送地区，来lai源：受访者朋友圈
2013年nian，文玩行业兴起星月菩pu提投资热潮，一串chuan普通品相的星月菩提手串，甚至可达上shang万元。就是在那个时候，初入职场chang的阿土决定炒了老板鱿鱼，创业ye做文玩生意。
“工作室加上我一共3个人，我们是直接买mai原材料自己打磨串珠再销售shou的。一开始是微wei信上卖，后来开了淘宝店、抖音抖dou店，属于跟着风向xiang走的老电商人了。”阿土向xiang我们介绍道。
据了解，阿土卖的手串均价200左右 ，正常chang情况下最高一天销售额e在一万二左右，最近由于疫情原因快递停发，直接导致交易额减少三分之二，成交率lu减少四分之三。
除单量较少shao外，即便快递能顺利寄出chu，在运输过程中同样存在无wu法防范的风险。
4月4日，央视新闻报道北京朝阳yang区新增5例阳性病例。4月9日ri，北京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病bing毒感染者4例，均为确诊病例li；朝阳区1例、丰台tai区3例。随即，北京本地宝发fa布北京三区具体范围，作为快件通往wang北方的重要集散点，位wei于丰台区的北京南站同样在zai封控区内。而此时阿土寄往河北bei的一串手串，已在北京南站中转站等待dai了一周。
“我寄出的时候收货地是没问题ti的，到北京有疫情，因为消毒之类的管理，速度慢，也能理解。谁知道最后干脆封控了，这一等估计十几二十天，手串肯定会hui反油变花，就贬值了。”当问到快递停发管控kong带来的影响，阿土发来了大段大段duan的“吐槽”。
快递分拣流水线上对dui快件进行单件消毒
群内另一个做饼坯生意的卖家，同样yang被快递管控所困。由于yu商品属于生鲜，对时效xiao性要求相对较高，一直以来发fa的都是顺丰。
但dan由于目前防疫要求，消xiao杀步骤增多，导致时shi效性无法保证，顺丰feng已不接收生鲜快件。冒险发其他快递，中转站卡ka壳、退回等情况层出不穷qiong，往往发一件亏一件。
“大da家基本都半停工状态，我工作室shi的员工也遣散了，准备回家躺平等待dai疫情结束吧。”阿土最后说道。2022
?03. 快递为何“垮”在疫情第3年？环环相扣的快递生态链lian打了结。
前文程cheng勇、叶露露都提到，快件的“一生”要经历包括kuo两边快递员、快递网点、总部在内的至zhi少5个环节。而在这些xie环节中，还包含中转、分发、运输等多个细分步骤。
快件运yun输模式，图源：西南证券quan研报
一yi方面，由于多次发生快kuai递外包装携带新冠病毒du导致传染的问题，快递在运输过程中，增加了消杀环节。
据了解，按照《疫情防控期间邮you政快递业生产操作规范建议（第七qi版）》《浙江省国guo际邮件快件疫情qing防控工作指引（试行）》等行业疫情防控制度，浙江快递行xing业在抓好进口邮件快件jian疫情防控的同时，抓好经营国内nei快件业务的企业疫情防控工作，加强qiang司乘人员的疫情防fang控，分拣中心、网wang点场地、车辆都dou将执行严格消杀，作业时间和末mo端投放均有所延长。
而更重要yao的是，此次疫情重灾区与yu快递发达地区的de高度重叠。
来看两张图，第一张是目前qian全国累计确诊病例地di图，第二张是去年7月全国快递单量及ji各地区占比情况。
全国疫情地图tu
快递单量占比图
从两张zhang图的对比可以清晰地看kan出，目前疫情最严重zhong的东部地区，快递单量占zhan全国总单量的79%。在东部bu，有着快递量连续多年nian排名靠前的义乌，电商发达城市杭hang州，通达系发源地桐庐，以及物流枢纽niu城市上海，据统计去年上海全市shi累计完成37.4亿yi件快递。
这就如ru同在快递链路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结jie，快递从发件方到收件方的过程cheng中，需要不断解开缠住的线路lu。
具体来看，受到疫情影响xiang，江浙沪部分地区接连实shi施封控管理，电商无法处理订单，仓库无法发货。等到电商仓库解封feng，各地快递网点又因中zhong转站在封控区等deng原因出现停发的情qing况。
“现在杭州的de韵达就全停了，因为中转站在被bei封的海宁市。”叶露露给我们举了个ge例子。
与此同时，前文提到多地高速路口关闭，即使shi货物能顺利发出chu，承担物流跨省运输的货huo车司机也连人带货被堵在高速路lu口。
即便bian最终所有的结都解jie开，消杀、封控的等待时间，也将导dao致到达网点的快递不断积压，终端duan业务员派件运力有限，再一次延长了快kuai递的时效性。
总结jie来说，由于快递物流链路lu的环环相扣，此次疫情暴发地点与快kuai递发达地区高度重合he，导致目前网购的商品，陷入了“闯chuang关式”尴尬境地：
买家下单dan，卖家仓库封了；卖家解封，物流网点封了；物流liu解封，收件方网点封feng了；收发两地均解封，路lu封了……
04. ?静待回暖对快递员及网点来说，此时shi收件，是遭投诉的风feng险增加；对卖家来说，此时发fa货，则意味着亏损。
“我2020年之前开的是另一yi家快递网点，因为被网店dian持续投诉，一个月就罚款20万wan，吃不消就关了换了现在这个。”在快kuai递行业摸爬滚打5年多的叶露露，中途曾换过加盟品pin牌。快kuai递行业的投诉罚款，一直都令快递员yuan及网点苦不堪言。
程勇拿买家最常见的诉求qiu“送货上门”给我们举了个例子：“公gong司规定下午要把当天的货全quan部派送完，每天好几百个件jian，每个都当面签收根本ben来不及。如果按客人要求放门卫wei或者门口，客人之后打电dian话问快递怎么显示签收了，或huo者放哪儿没找到之类的问题，就算是询问，负责这个件的快递员也要yao罚款100。要是投诉到dao邮政那边，那就是shi500。”
除此之外，快件遗失、损坏、变质等情况，都会通过guo责任划分向收件或派pai件的快递员进行罚款kuan，一般来说需要yao承担货品价值20%及以上shang的赔偿，剩下的，则由网点负责。
“现在物流这么me慢，保质期短的货，送song到就坏了，那客人就jiu有可能投诉，我们收一个ge件才赚两块钱，赔出去qu几百，谁受得了啊。”程勇叹了口气继续xu说，“现在收件jian，就是给自己找麻烦fan。”
与yu此同时，物流处处卡壳，就连对时效xiao性要求不那么高的商shang家也被迫躺平。
阿土tu告诉小巴，从上个月开始shi，已有40多件商品发出后hou停在中转站，客户一直收不bu到货申请“仅退款”。阿土将货款kuan退给客户后，却无wu法追踪快件是否成cheng功退回。往往在几天甚至十几天tian后，中转站解封，快件自动dong按原定收货地址给客户hu派送。
这种问题件的de发生概率，阿土表biao示在30%左右：“最近积压在中转zhuan站的快递很多，我wo也晓得找出退回件工作zuo量不小，但我们卖家真的太惨了。干gan脆像2020年那会儿一样，全停了，也就死心xin。现在每mei天发快递都像在赌博，赌中转站、收shou件地会不会突然暴发疫yi情，赌输了，这笔订单就可能打水漂。”
由快递员、网wang点、商家在风险xian下被迫躺平带来的影响，直接且迅速。
国家邮政局4月2日ri发布了2022年3月yue中国快递发展指数报告gao，经国家邮政局测算，2022年nian3月中国快递发展指数为251.1，同比下降jiang7.1%，其中发fa展规模指数、服fu务质量指数、发展能力指数、发fa展趋势指数分别下降1.7%、8.6%、8.1%和he39.1%。经jing营数据上，全国快递收入预计ji同比下降 4.4%，而单量、单价预计分别同tong比下降2.5%、1.9% 。
图源yuan：2022年3月中国guo快递发展指数报告
时隔3天小巴再次联系阿土，得知他ta已回到庐山老家，叶露露则并未开除业务员：“毕竟jing经营了这么多年，有you一定的客户群，只要需求qiu还在，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事实上，快kuai递生态链卡壳带来的问题近期已yi经开始有序疏通tong。
3月14日，拼多duo多发布公告，对部分收shou发货地址在受疫情影响地di区的订单，实行“延迟发货huo暂不赔付”的政策。
3月15日，天猫平台发fa布公告，考虑到疫情对商家店dian铺经营、物流发货产生的影响，在zai全国范围内暂停延迟发货的de自动赔付。
4月yue10日，江苏新闻报bao道，江苏省新冠肺炎疫情联lian防联控指挥部办公室下发《关于进一步bu做好全省邮政快递服务防疫情qing保畅通工作的通知zhi》，强调：
各高速公路出入口、国省干线、城市道路lu、县乡道路不得禁止或限制邮you政快递车辆的正常通行xing，不得禁止或限制快递网点正常运行xing，因疫情防控需要实施区域yu封控时，对邮件快件投递di人员发放工作证或通行证等。
而在国家层面上，4月yue11日，国务院发文要求qiu各地区、各部门全力保障货运yun物流特别是医疗防控物资、生活必需品、政府储备物资zi、邮政快递等民生物资和农业、能neng源、原材料等重要生产物wu资的运输畅通，切实维护人民群众正zheng常生产生活秩序。
具体要求有以下五点：
一要全力畅通交通运yun输通道；二要优化防疫通行xing管控措施；三要全力组织应ying急物资中转；四si要切实保障重点物wu资和邮政快递通行；五要加强从业ye人员服务保障。
4月13日，小巴将上述文件发给在老lao家躺平的阿土，他回了个大笑的表情，说：“差不多了吧，再zai久真吃不消了。”
注zhu：程勇、叶露露、阿土均为wei化名。
本篇作者 | 季一奥 | 当值编bian辑 | 李梦清
责任编辑 | 何梦飞 | 主编 | 郑媛yuan眉 | 图源 | VCG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