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宁愿在英国当乞丐，也不愿在香港当皇帝”,阿曼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，翘着二郎腿，大声说着他的口头禅。
2021年7月，阿曼一家不顾家人朋友的劝告，从香港移民到了英国。
刚到那里，妻子菲奥娜就有些后悔了，因为她发现，自己和丈夫居然连微波炉都不会用。
如今，一年过去了，不知阿曼一家过得怎么样？
阿曼一家原本居住在香港，有着稳定的生活。
阿曼在开公交车，每个月可以拿到3万港币。
妻子菲奥娜硕士毕业，英语非常好，在香港一家私立学校当中学老师，她的收入比阿曼高，每个月有4万港币。
阿曼和菲奥娜的工资加起来每个月有7万港币，折合人民币有6万左右，这在香港算是中高收入水平了。
按理说，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，但菲奥娜一家却并不满意。
阿曼和菲奥娜有两个孩子，上小学的女儿和两岁的儿子。
由于菲奥娜和阿曼都要上班，老人年纪又很大，不能帮忙带孩子、做家务，所以菲奥娜家里请了一个便宜点的菲佣。
两年前他们只有一个女儿的时候，日子还要好一点。
那时候菲奥娜下班后，只需要陪女儿玩一下，然后弄女儿睡觉就可以了，买菜做饭收拾屋子都是菲佣在做，菲奥娜什么都不用管。
可随着女儿上小学以及小儿子的到来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
俗话说：“不辅导作业母慈子孝，一辅导作业鸡飞狗跳”，菲奥娜也没能逃过这个魔咒。
由于女儿成绩不好，菲奥娜伤透了脑筋，她不明白那么小的孩子，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多作业，香港人怎么就不能学学国外的自由教育呢？
菲奥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，她希望能逃离这样的生活。
相比于菲奥娜，丈夫阿曼对香港的生活更加不满。
阿曼首先不满意的是自己的工作。
公交车司机在香港并不受人尊敬，而且每天被困在车上，在香港拥挤的街道穿梭，让阿曼感觉很憋气。
但阿曼最不满意的还是家里的房子，他们一家四口居住在不到40平米的小房子里：那么小，感觉整个人都是蜷缩的，转个身都能撞到人。
而且孩子又比较小，喜欢到处翻找东西，所以不管怎么整理，家里都是乱糟糟的。
其实对于居住环境，不仅仅是阿曼不满意，他们全家都不满意。
大女儿希望能有一张可以在上面随意翻滚的大床，菲奥娜希望房间大一点，孩子能到处去跑，那样就不会一直赖在她身上了。
但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，房子的均价高达每平米28万人民币，买一平米，菲奥娜一家要四五个月不吃不喝。
想换个大点的房子，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。
但，也不是不可能。
时常和朋友聊天，阿曼总能听到一些令人振奋的消息。
谁谁谁移民到英国开卡车，不仅收入高，还住上了宽敞的房子；
谁谁谁的亲戚在英国开了间中餐馆，收入是在香港时的几倍……
所有这些，都让阿曼羡慕不已。
没有得到的总是好的，别处的生活，总有不一样的风景。
渐渐地，去英国飞黄腾达，成了阿曼一家人的梦想。
就在阿曼一家对香港的生活极度不满，对英国充满无限向往的时候，天降喜讯，英国政府出台了一项新的移民政策。
为了振兴英国经济，吸引香港移民，2020年7月，英国政府决定，香港持有BNO护照的人员和家属，可以申请移民到英国，永久居住。
所谓BNO护照，就是英国国民（海外）护照，BNO是香港作为英国殖民地时，遗留下来的历史产物。
原本持有BNO护照的香港人并不是英国公民，不具备在英国本土的居留权，但英国政府在2020年宣布香港新的移民政策后，持有BNO的香港人可以很轻松地申请到移民签证，获取永久的英国公民身份。
为此，在此后一年，大约有9万香港人，申请了英国移民。
在和家人、朋友说了想移民的想法后，菲奥娜和阿曼都听到了担忧的声音。
菲奥娜的妈妈很担心：“去英国的人那么多，你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怎么办？”
菲奥娜不以为然：“大不了我就去华人餐厅端盘子！”
妈妈不明白：“你在香港有一份这么高级的工作，为什么要去做如此下等的工作呢？”
菲奥娜笑笑：那只是开玩笑，我英语这么好，又是硕士，怎么可能真的去端盘子？
阿曼的朋友也在劝他：“这次疫情，我们看到全世界的问题，民主自由都已经失控了”，但阿曼听不进去。
阿曼有个朋友在美国呆过5年，他告诉阿曼：“国外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，反正我是不会移民的。”
但是，阿曼去意已决。
他听说朋友之前在美国做过水电工，于是，阿曼让朋友教了他一些水电维修技术。
阿曼已经想好了，自己会开车，到了英国可以马上去考取英国的驾照，那样就可以在英国当货车司机了。
再不然，还可以做水电工。
阿曼已经打听清楚了，在英国，不管是货车司机还是水电工，工资都挺高的，阿曼很向往。
最重要的是，到了英国之后就不会像香港一样，一家人挤在又小又乱的屋子里了，他们会住上大房子。
而且，英国的教育很宽松，那里的孩子没有家庭作业，不用鸡娃，没有竞争，菲奥娜以后就不会为女儿的学习，着急上火了。
在父母的影响下，菲奥娜的女儿也希望能早点去英国，那样她就能看见英国的女王和王妃了。
孩子的世界总是很单纯，小小的孩子还盼望着能和英国女王交朋友，那真是太好了。
全家人，除了不懂事的2岁小儿子，大家对移民英国都满怀期待。
怀着对英国新生活的向往，2021年6月，阿曼和菲奥娜迅速辞掉了工作，将香港的房子卖了，打包好行李，准备离开。
但遗憾的是，等阿曼一家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，签证却还没有拿到。
原来，由于申请移民英国的香港人太多，英国政府忙不过来，原本规定会在12周内办下来的签证，到期后并没有办下来，要继续等待。
但此时，心急火燎的阿曼一家，已经巴不得马上就飞到英国去了。
他们不想再等了，于是申请了LOTR。
LOTR是在正式签证没有拿到之前，能快速入境英国的一种临时签证，有效期半年。
菲奥娜一家想着，先到英国，再慢慢等待正式的签证。
于是，2021年7月的一天下午，在和亲人做了简单的告别后，阿曼一家四口踏上了去往英国的飞机。
当飞机慢慢起飞，看着熟悉的城市在视野里渐渐消失，菲奥娜和阿曼想象着在英国的大房子，心里无比舒坦。
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，菲奥娜一家抵达了伦敦，又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，菲奥娜一家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——柴郡克鲁小镇。
谂柴郡克鲁小镇位于英国的西北部，之所以选择这里，主要原因是这里的房租和生活成本比伦敦等大城市低得多。
早在两周前，菲奥娜就在网上租了一套房子，三层楼的小洋房。
当房东打开房门，菲奥娜一家更是喜出望外。
这栋三层的小洋楼，干净大气，仅一层的客厅就比他们在香港的房子都大。
这简直就是阿曼一家人梦想中的房子，以后再也不用挤挤挨挨地过日子了，看着眼前宽敞的房子，他们的心里好像也跟着亮堂起来了。
刚到自己的房间，菲奥娜的女儿便拿着手机，欢快地围着屋里的大床，一阵猛拍。
但是，高兴不过三秒，问题来了。
一家人都肚子饿了，吃什么呢？
带着孩子，阿曼一家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食物，主要是面包、牛奶、鸡蛋、肉和一些蔬菜。
回到家，阿曼想把面包用微波炉加热，可是他不会用微波炉，他求助菲奥娜，可菲奥娜也不会。
在香港，厨房的事都有菲佣做，菲奥娜一家只需要饭来张口就行，什么时候自己下过厨呢？
看着饥肠辘辘的孩子，菲奥娜一家吃了些冷的牛奶和面包，把肚子简单地填饱就算了。
此时，菲奥娜有些后悔到英国了，但阿曼却满脸开心：“我宁愿在英国当乞丐，也不愿意在香港当皇帝”。”
第二天菲奥娜不得不自己学着做饭、做菜，照顾一家人的生活。
可紧接着，新的问题又来了。
菲奥娜和阿曼奔波了很久，一份工作都没有找到。
菲奥娜在香港是教师，她想着自己是硕士毕业，有丰富的教学经验，找一份教中文的工作应该不难。
可是，由于他们一家还没有拿到正式的签证，所有正式的学校都拒绝了菲奥娜的求职申请。
没有办法，菲奥娜只好降低自己的标准，最后，她在一家做姜饼的工厂，找到了一份流水线工人的工作，每天站在传送带前，负责包装姜饼。
比起菲奥娜，阿曼的处境更糟糕。
由于没有正式签证，阿曼不能考取当地的驾照，也就不能做他心心念念的货车司机，而当地也并不缺少水电工。
阿曼的梦想也一点点破灭了。
转眼两周过去了，阿曼一家花钱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得多，带去的积蓄已经花去了5万英镑，折合人民币40万左右。
没有办法，现在他们一家只有节衣缩食过日子了。
为了省钱，菲奥娜将大别墅退了，另外租了一间小房子。
看见菲奥娜租的房子又小又破，阿曼瞬间就发火了：“为什么要挑个这么烂的？”
面对丈夫的指责，菲奥娜也很生气：“你一直没有工作，也不管家，什么都要最好的，可那样的话我们很快就会破产的。”
这是菲奥娜和阿曼自结婚以来，第一次大规模的争吵，而这种争吵，在以后的日子里经常发生。
阿曼不切实际，无法面对现实，让菲奥娜失望透顶，而菲奥娜的节省，在阿曼看来就是对自己的鄙视。
在父母遇到麻烦的时候，他们的女儿也同样遇到了问题。
到了英国后，他们的女儿在学校就没有和同学说过一句话，菲奥娜很担心，提起英国女王，小小的孩子低着头：“不知道，住在王宫里吧，我还不知道王宫在哪里……”。
收入和生活的巨大落差，已经让阿曼一家人的脸上失去了昔日的笑容。
尽管如此，面对镜头，阿曼依然是那句话：“我宁愿在英国当乞丐，也不愿意在香港当皇帝”。
幸运的是，菲奥娜在姜饼厂的工作渐渐有了起色。
在姜饼厂做工的时候，菲奥娜发现，不仅姜饼厂需要大量员工，周围的工厂也需要大量员工。
由于菲奥娜的移民身份，她有一个移民群，里面有很多从香港来英国后，找不到工作的人。
于是，聪明的菲奥娜便找到姜饼厂老板，提出可以帮老板招工。
老板一听，喜出望外，他将菲奥娜从流水线调到了办公室，做起了文员，负责招工。
很快，菲奥娜的招工工作就开展得如火如荼，姜饼厂有了足够的员工，生产能力大大提高，老板挣到了钱，很是开心。
老板见菲奥娜如此能干，便和菲奥娜签订了一份正式的劳动合同，菲奥娜可以拿着合同，在英国当地贷款买房子。
做招工工作，菲奥娜认识了很多从香港去英国的人：“硕士一大把，还不是在姜饼厂做工。”
“现在很多香港精英，移民英国后，也来姜饼厂做包装工作。”
“曾经在香港太和区做过区议员的人，现在也在包装姜饼。”
看见比自己优秀的人也在姜饼厂做工，菲奥娜的心态平和了一些。
原以为自己是因为没有正式签证，所以才找不到好一点的教师工作，现在看来，就算有正式签证，那些学校也未必会聘请菲奥娜，因为他们是最底层移民。
此时，丈夫阿曼因为长时间找不到其他工作，不得已，只得做起了外卖员。
虽然丈夫的收入很微薄还不稳定，但至少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，菲奥娜一家开始对未来有所期待。
可此时，噩耗却再次传来。
已经过去3个月时间了，他们的签证依然迟迟没有办下来，而他们的临时签证，只有2个多月就到期了。
菲奥娜打电话去问移民律师，移民律师的回答让菲奥娜一家彻底崩溃了。
原来，当初菲奥娜一家着急来英国，申请了快速入境LOTR签证。
菲奥娜一家以为可以一边在英国打工，一边等待正式签证，可没想到，此时移民律师却说：“在你们申请LOTR的时候，通过BNO申请的签证就自动作废了，你们需要在香港重新提交申请。”
重新提交申请，就需要提供“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，能在英国生活半年的财产证明”。
可是，来英国三个多月，菲奥娜一家的积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，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财产呢？
菲奥娜和阿曼再次爆发了争吵。
“除非接下来的几周不吃不喝”，面对采访，菲奥娜眼含泪水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菲奥娜的丈夫也说：“也许你们下次再来采访的时候，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当记者问他们：“十年后你们还会觉得自己是香港人吗？”
菲奥娜和阿曼都沉默了。
菲奥娜一家接下来的生活将何去何从，我们不得而知。
带着孩子回香港？继续在英国，等待被驱逐？或者离婚……
菲奥娜一家原本在香港有稳定的生活，有关心他们的亲人和朋友，却因为对现实的一时不满，选择了背井离乡。
他们原本想去异国他乡追寻梦想，可没想到，生活却更加艰难。
很多人会觉得，生活总是在别处，在山的那一边，可其实我们都知道，山的那一边，大概率还是山。
最近，有些地方兴起了移民热，有移民中介公司的人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：“花600万新台币开一间公司，用一年拿到居住权，我们希望能帮助我们的客户，克服移民障碍，获得他们想要的签证。”
可事情果真如此简单吗？
据统计，我国累计有1070万移民，但是不是他们获得了外国的签证就万事大吉了？
著名演员李连杰在移民新加坡后就非常后悔，曾先后3次申请重新加入中国国籍，可惜都被我国拒绝了。
虽然愿不愿意移民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，但移民容易，想再次回来可就难了。
一朝出走，归国无期。
参考资料：纪录片 《单程（One Way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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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雪青柠
编辑：柳叶叨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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